20世纪80年代,我们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西房。大杂院一共有四进院落,我们住的是第四进也就是最后一进院落。
在我们家的后房墙外面立着一个碾子。碾子低矮,厚重的圆石板上面有一个更厚重的滚圆石板,两头用两根粗木棍串通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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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机械化的年代,碾子是人们用来碾压各种粮食的主要工具。80年代中期以后,农民基本都到机器上操作了,所以记忆里那个碾子几乎常年空着闲置。记得偶尔有人家使用碾子,我们小孩子就乐不可支地帮着推磨,绕着碾盘一圈又一圈地转着,一边推一边数着圈数。后来使用的人家愈来愈少了,那个碾子便成了院子里小孩子玩耍的地方,我们经常爬到大石板面上玩。
我们家每年只使用一次碾子,用来碾压小米,原因是粮店只供应白面及各类粗粮包括小米,但并不供应小米面。每年过年前的腊月里,天气已经很凉了,父母就会在碾子上把黄灿灿的小米碾压成黄灿灿的小米面。我们就帮着推磨,记得母亲把碾压好的小米面在一个筛子里晒过,晒好的就放进一个箩筐里。留在筛子里的再倒回到碾子上,我们继续推磨碾压,直至把颗粒状的小米一遍又一遍地碾压成细密的小米面。
90年代初,白面大米渐渐多了起来,我们家碾压小米面的历史就此结束了。那个碾子经年无人使用。但它依旧厚重地立在那里,岿然不动。除了小孩子玩耍之外,也成了大孩子们学习的地方。
院子里坐南朝北的房子里住着李叔叔和杨阿姨一家,他们都是小学老师。他们家的老二是个女儿,与我同级,小名叫二毛。二毛喜欢学习,而且喜欢掷地有声、大张旗鼓的学习。比如每天清晨,天刚刚蒙蒙亮,二毛就站到碾子上,手捧一本书,开始大声背书。而那时我则睡得正酣。
每天晨曦微亮,二毛琅琅的读书声从后房墙外的碾子上传过来,犹如军营里的起床号,嘹亮清脆。父亲坐不住了,开始喊我起床。一声、两声,我仍然睡得香甜。而父亲的喊声一声比一声大,一声比一声愤怒。当睡意朦胧的我迷迷糊糊地嘟喃:“爸,你发什么神经呢?”
母亲会含笑代父亲回答:“二毛又站在碾子上背书去了,你爸着急了。”
即使这样,也喊不醒我。父亲会愤怒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拉开窗帘,一遍又一遍地喊着。我的母亲则很酷,会安慰父亲:“小孩子睡好了,才会学习效率高。况且也用不着大声背书,影响别人休息。”
多少年过去了,父亲的喊声依然回荡在耳边。只是声音犹在,人却已远去。而我们家在90年代中期,也搬离了那个老院子。二十多年过去了,故乡的变化实在太大,不知那碾子是否依旧牢牢地立在那?
□吕传彬
(兰州日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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